第110章-《穿成女配带球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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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些过往一部分是迟严清的亲身经历,  一部分来自景征对他的坦诚,  还有一部分从书信日记中得知。

    迟严清避重就轻地描摹了一遍,  嗓音逐渐变得沙哑,  温润的茶水也缓不回来。

    沧桑的声线倒是意外和故事的悲伤基调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只可惜迟樱除了心疼景征,  没感到太多悲伤,  不知道是不是前阵时间把消极情绪一口气消耗殆尽了。她能理解迟严清畏缩的心情,但并不同情。

    迟严清的命运里,  景兰固然是无法左右的变数,  但决定事态发展的根本,其实是他自己的价值判断。

    迟严清见迟樱垂着眸,  暗道这些事对她打击不轻。

    趁着迟樱沉浸在情绪里,他说:“我也不拐弯抹角了,爸爸这辈子追求的东西不多,希望在这件事情上,  你可以帮我。”

    迟樱觉得迟严清自称“爸爸”还挺稀奇的,哦了一声:“怎么帮你?”

    “一会儿陆靖言问起的时候,你就谎称我身体抱恙,  暂时不方便和他见面。你这么聪明,  应该能理解我回绝的原因。等这次出差回国后,我会主动联系他们。不出意外的话,那时候我应该能找好应对办法。”

    天衣无缝的说辞恐怕不存在,  迟严清无非希望他能够顺利地离开。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迟樱的神色,  试图窥探一二。

    只见她肌肤柔白无暇,  细软鬓发轻轻滑落,  看起来就像读书年代认真聆听教诲的少女。年轻,乖静,懂事。

    迟严清不由庆幸,饶是迟樱气质清冷不少,温软的性格一直没有变。她遗传了景征的品性,骨子里善良。只要他开口,念在父女情谊的份上,迟樱肯定会帮他。

    “还有啊,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媒体。”迟严清不禁提出更进一步的期许,“你懂我指的是哪些事情。”

    迟樱一时没接话,短暂的沉默后,才慢慢抬起目光。

    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,迟严清无端地感到几分紧张,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迟樱开口也是慢慢的,透露着疏离:“我为什么要帮你?我想我有告诉任何人的权利。”

    景征给过她把身份说出去的机会,她一直没有说,因为不必要。她一路走来,凭实力凭运气,凭贵人相助,唯独没有凭借过迟家一分半点。她不需要出身豪门的身世给自己贴金。

    迟樱没有如预想中爽利地答应,迟严清既错愕,也恼怒:“我告诉你这些过往,是以为你长大了,会明白点事理。”

    迟樱清凌凌的眼眸望着他:“我当然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,但我不明白,你是希望我同情你,还是原谅你?”

    迟严清见迟樱态度如此,心下不悦,试图以长者的气场震慑住她,语气陡然添了几分严厉:“我毕竟是你的父亲,如果我丑事缠身,对你没有任何好处。加之你母亲家族声誉也十分不好,如果陆家人追问到底,你以后在陆宅的日子绝不会好过。”

    迟樱: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搬出‘你是我的父亲’这个理由,可扪心自问,你尽过父亲的义务吗?我爱我的妈妈,所以完全不在乎她的身世会给我带来什么负面影响。可你就不一样了,我和妈妈应该没有你一张脸面重要吧。”

    迟樱觑着迟严清渐沉的脸色,把他咄咄逼人的句式原样送还:“而且犯下了过错,逃避是最没有用的。我以为你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,会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迟严清捏着杯柄,强调:“我也是为人所害。”

    迟樱追问道:“那你在怕什么?”

    迟严清疾言厉色:“不是在怕什么,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难道碰见什么事情都要冲上去杀个你死我活片甲不留?保持冷静不激进,是最基本的处世智慧。”

    迟樱懒得和迟严清文绉绉地拐弯抹角:“所以你把家业甩手不顾躲在这里,把所有重担全部压在我哥哥身上,就为了隐瞒真相,躲避谴责?这算什么智慧,明明更像巨婴的行为。”

    迟严清逐渐沉不住气,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两下。但毕竟有求于迟樱,不能动怒,只能憋着火:“你要知道,如果这些事情被外界知道。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声名受损,整个迟氏都会被连累——”

    迟樱打断道:“网络暴力是很可怕,家族声誉也很重要,但你把它们放在一个比亲情更重要的位置,我觉得本末倒置了。家训让你束身自好,究其根本,是为了家庭内部的稳定和幸福,哪有为了名声舍弃家庭的道理?一个没有亲情的家族,外人看起来再光鲜亮丽,又有什么意义。”

    说着,迟樱认真地打量了一圈迟严清。一个久经商场的人,怎么说也该具备沉稳的气度。但迟严清比陆靖言年长二十多岁,却不及陆靖言一半沉稳,神色中浮涌着肉眼可见的局促。

    也对,有时候亲情会给人带来强大的力量。当没有爱,没有情感,切断了和身边人所有的联系,人会变得脆弱。迟严清心理已经很脆弱了,只是他搁不下过来人的颜面,看不清这一点罢了。

    迟严清被堵得无言,但很快又找到新的论据——普通家庭确实以亲情为纽带维系,大家族却不如此。把大家捆绑在一起的是利益,而不是血浓于水的那些东西。所谓亲情,早就因为那些勾心斗角,权益纠纷消磨殆尽了。

    他说:“大家族是非多,不仅仅迟家如此,陆氏也是这样。你阅历不足,看事情可能只停留在表层。以后在陆家要多留个心眼,否则必然只有被人欺负的份。”

    迟樱能听出来,在这个男人眼中,亲情是无足轻重的,他甚至已经不相信在权益争夺面前会存在亲情。这是她最后一次费口舌:“不劳你费心了。我觉得重要的东西,在你心中可能轻如鸿毛。暂且不论你这样的价值取向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,单凭你现在诚惶诚恐的精神状态,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闻风丧胆,我觉得你需要自省,因为你感受不到最基本的,身为丈夫和父亲的快乐。”

    迟严清张口欲辩,迟樱继续道:“和我谈条件之前,请你先和我妈妈道歉。伤害你的人是景兰,不是我妈妈,你不能因为景兰是她的孪生姐妹,就把仇恨转嫁在我妈妈身上。她很无辜,按理来说应该得到你的保护,而不是自私的隐瞒。但事已至此,时间不能回溯,感情也不能强求,我要求再多也于事无补,但至少,你得对她道歉。”

    迟严清眉心紧拧,仿佛这是一件尊严被践踏到泥地里的事情。半晌,才慢吞吞地,艰难地吐出一个“好”。

    迟樱想起那天迟严清和景征在书房的争吵,严肃道:“还有,请你对我妈妈态度好一点。既然你们现在彼此生分,那么这就是教养问题。”

    她站起身,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迟严清压下胸腔里一口气,道:“你变了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谁都有成长的时候。”迟樱低着眼看他,眸光犀利,“当然倒着走的人也不少,我不希望等你太长时间。”然后抬步离开。

    迟严清目送着迟樱的背影,心思愈发沉重。

    经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迟樱,她已经出落得容貌漂亮,气质绝尘,比景征当年惊艳更甚。

    像这样的女孩出生在任何人家,恐怕家里人都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

    然而她出身在迟氏。

    除了优渥的物质,什么都不能有。

    其中原因错综复杂,包括景兰的威胁,景征的家事。

    但最重要的,其实是他的自私。

    迟严清叹下一口气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迟樱离开了迟氏,这时候是中午,光线明亮,大楼前空旷无一人。

    她骗了迟严清,其实陆靖言没有在楼下等她,也没有要求和迟严清见面。

    他在c市工作,忙碌得抽不出身。

    她只是想到,迟严清从官宣开始失踪,说不定和官宣有关联,所以随口提了几句。

    就见迟严清面色微变,初显端倪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地加重情感色彩,随后猝不及防地探出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真相。

    这和在隔间里找到迟严清一样,属于意外之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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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下午,迟樱返回c市,去了城西。秋意渐深,小区里很多花都谢了。

    别墅里空旷寂静,景征一个人在客厅刺绣。

    她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,放下针线,起身走到门口。

    “是谁?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门渐开,迟樱站在门口,一身温柔的淡色长裙,肤色很白。

    景征眉梢沾上肉眼可见的喜意:“阿樱回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我来看你了。”她微笑着走进玄关,和景征拥抱。

    景征拍了拍她的背:“好像瘦了点?”

    “没呢,今天衣服穿得有点少。”

    “千万不要贪凉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

    迟樱的声音落在耳边,景征突然柔软,紧紧地回抱了一会才松开。

    她其实不贪心,女儿平安健康就好。愿望简单,实现起来却意外坎坷。

    这两天林悠笙出道,新闻推送里随处可见她和迟樱的比较。

    林悠笙初初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,但仔细看,不难从眉眼间发现戾气。

    林悠笙是景兰的女儿,指不定哪天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。迟樱遗传到她,性子不烈,容易吃亏。所以当下最首要的,是要提醒她保护好自己。

    景征收起笑容:“你不要再打从我眼皮底下离家出走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迟樱自觉愧疚,不胜其烦地安慰和保证:“你相信我,以后都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傻瓜。”景征到底心疼女儿,没有计较太多,只是展颜一笑,拍了拍迟樱的手背,拉着她在茶几前坐好,自己则起身准备茶水。

    不久后,客厅里茶香四溢。

    迟樱在迟严清办公室已经喝饱了,但茶叶是景征自己种的摘的,她不想推却,于是捧着茶杯喝起来。

    景征看着迟樱温静的模样,仍然放心不下,旁敲侧击地提醒:“我这两天看新闻,好像有一个和你长得挺像的女明星出道了。你多留个心眼,她刚出道就炒作,心思肯定不简单。”

    迟樱稍稍一滞,把茶杯放回茶几:“妈妈,景兰和林悠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景征明显愣住,提着壶的手一抖,茶水溅湿桌面。

    迟樱一阵心疼,但这件事终究要告诉她,狠下心继续说:“我刚刚见到爸爸了,他其实就在公司办公室的隔间里。”

    景征仍然诧异,有点恍惚:“他就在公司?他都告诉你了?”

    迟樱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她拉过景征的手,紧紧握住:“妈妈别难过,你没有做错什么。有我在,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。”

    景征手指僵硬,眼眶湿润起来。

    她怎么会没有做错什么?她其实做错了很多。

    自小优柔寡断,同理心强。父母偏心,她心里也不好受,对景兰忍着让着,结果惯出了一只白眼狼。

    面对白眼狼的威胁,她懦弱地选择了妥协,没有给迟樱争取到应有的名分。因为担心景兰控制不住情绪,伤害迟樱。也担心她把事情曝光给媒体,闹得人尽皆知。她不想迟樱的人生还没有开始,就因为父母,被烙上各种各样的印迹。

    但并不是别无他法,至少在景兰自杀后,她曾经有过争取的希望。

    迟严清的事情可以藏着掖着,她也可以改名,隐藏自己的身份。

    事情发生在上世纪,已经很久远了,当代年轻人对没落的景氏和xx制药公司知之甚少。更少有人知道,她和景兰在景氏家宴的火灾中幸存了下来。

    后来,东南地区的另一支景氏逐渐崛起,跻身市场,未来形势一片大好。

    谈及景氏,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们,而不是她的家族。

    包括迟樱,因为每次过问都得不到结果,也误以为她是那一系的。

    她知道,曝光迟樱的同时不一定会曝光她,却依然没有去争取。

    因为听信了景兰的话,担心林悠笙会继承景兰的仇恨,变成第二个景兰。同时也认为,豪门身份多数时候是一种负担。

    但后来仔细回想,林悠笙当年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,能制造的威胁微乎其微。加之那年林悠笙年龄小,认知完全可塑。

    她觉得豪门身份是负担,却不曾问过迟樱的想法,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。

    再后,迟樱未婚先孕,成为单身母亲,惹得迟严清和迟鹤鸣勃然大怒,更加对外界守口如瓶。

    景征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,她最多鼓励迟樱把出身迟家说出来,至于这些过往,她难以启齿。

    因为她的失职,迟樱年纪轻轻的时候被绑架两次,没有拥有过父爱,没有得到迟氏的承认。迟樱如果知道这一切,恐怕会恨她。而她把迟樱放在了心头最重要的位置上。坚持这段无名无实的婚姻,也是因为景氏家族落败,在迟樱的羽翼丰满之前,只有迟氏的势力才能护她安全。她不想失去人世间唯一的血脉。

    如今,迟樱非但没有恨,甚至温言细语地安慰她。

    女孩子的嗓音像小时候一样轻软动听,但她已经长大了。

    景征心中感动,声音都哽咽了几分。

    不由握紧迟樱的手,敞开心扉,和她聊了很多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傍晚时分,景征带着迟樱来到三楼的储物间,家里阿姨常来打扫,每个角隅都整洁干净。

    景征翻出了过去的相册。

    相册老旧,经久没人触碰,翻开的时候,尘埃漫天飞舞。

    橘红的余晖从窗户斜落,场景竟有几分绚烂和壮美。

    照片上,迟樱第一次看见景兰。

    她和景征长得像,气质也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林悠笙面相中的那点狠戾,在景兰身上是看不见的。

    哪怕景征是她朝夕共处的母亲,迟樱亦很难从照片里分辨出两个人的细微差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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